雍正皇帝的整风运动

雍正当上皇帝后,发起了一场浩浩荡荡的整风反腐运动。事件起因,大约是因为吕留良案。

吕留良,明末清初文人。曾抗清,失败后也不与满清合作,非但不合作,还到处写文章骂清朝,被皇帝征召做官,不应,后来干脆剃了头发出家当和尚去了。最后老死。这还是雍正爹康熙时候的事情,但这事还没完。

到了雍正当了皇帝,为巩固帝位,也曾大开杀戒,把自己的亲兄弟差不多杀了个一干二净。本来,这样的事我中华历史上比比皆是,不足为怪。于是坊间就有流言,说是雍正的帝位来路不正云云,雍正听了,想必心里很不舒服,但流言蜚语虚无缥缈,看不见摸不着,不舒服就不舒服吧,也没有什么办法。

幸好,这时一个叫曾静的湖南人冒了出来,捅了个大篓子,让雍正抓住机会,名正言顺地开始了思想整风。现在看来,雍正一朝的文字狱,和他的儿子乾隆比,不算多,但却影响极大,极恶劣。

曾静,是湖南的一个读书人。读书人的事,本来是中个举人什么的,然后做官发财。但这个曾静虽然是个读书人,但读得并不好,自觉没有什么希望了,恰好又看到了吕留良的著作。一个心怀绝望的年轻人,看见那些骇人听闻的反清字眼,心里立马热血沸腾起来。这时,雍正正好发落他的弟弟胤禩的同党到广西,路过湖南,这些胤禩的同党,本来对雍正心怀不满,恨之入骨,于是就说雍正如何如何阴谋夺位。这些传言被曾静听到,更是在他已然沸腾起来的心里火上浇油,以为满清如此不堪,正是反清复明的大好机会。这个机会不抓住,岂不悔之晚矣?他觉得该是干一番大事业的时候了,于是真的做出了一件大事。

曾静要反清,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然是干不成,怎么办呢?他异想天开,觉得时任川陕总督的岳钟琦是个奇货。为什么呢?因为岳钟琦是南宋岳飞的后人,古有民族英雄岳飞抗金,今有岳钟琦反清,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?于是他写了一封大义凛然的策反信,派自己的学生张熙去岳钟琦那里投书,梦想着岳督扼腕泣涕,举兵反清。但岳钟琦不是岳飞,他是清朝的封疆大吏,让这样一个人去反清,也是书生意气。岳钟琦看见张熙的投书,大吃一惊,这是谋反啊!赶紧把张熙逮了起来审讯,问他幕后主使。这个张熙也是个书生意气,竟宁死不招。岳钟琦只好假意要响应曾静的号召,这样一来,张熙就把什么都说了。这下可好,案子审明白了,岳钟琦赶紧自己带着那封策反书信和张熙去雍正那里交差了。

雍正看见策反书信,里面自然都是一些骂自己的话,不但骂自己,连祖宗八代都骂了,大怒,决定亲自审理此案。曾静眼看大事不成,干脆全招了吧,于是死去几十年的吕留良不得安生了。子孙、师友都被杀的杀,流放的流放,连躺在棺材里的那把老骨头,也被刨出来了个枭首示众。

至于曾静,雍正不知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,竟然给放了,想必是为表示自己绝不滥杀吧。

吕留良案,让雍正心里更加不舒服了。你想想,这大清都解放全国几十年了,民间竟然还有吕留良这样大逆不道的人,真是可怕。如果不是那个曾静不知天高地厚策划封疆大吏谋反,恐怕这个反革命集团也继续深藏不露,危害大清。雍正觉得知识分子太复杂,太危险,因为他们有不同的想法,是时候治治这帮不知好歹的臭老九了。他深感统一思想的必要性,于是发起了整风运动。要整知识分子的风,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歌颂大清,不要再异想天开。

首先,雍正亲自编写了整风教材。他把自己审理曾静案时曾静的口供整理出来,前面加上自己的按语,编写成《大义觉迷录》一书,这本皇帝亲自编写的书,刊发后立即向全国发行,读者对象主要是各个知识分子以及乡野小民。这本最高指示主要内容是什么呢?第一,针对曾静等人散布的夺位说进行辩解。说明自己对老爹,就是上一位皇帝康熙是如何的孝顺,对自己的兄弟是如何的友爱,“朕幼蒙皇考慈爱教育,四十余年以来,朕养志承欢,至诚至敬”“朕即位时,念手足之情,心实不忍,只因诸弟中如阿其那等,心怀叵测,固结党援,往往借端生事,煽惑人心,朕意欲将此辈徐徐化导,消除妄念,安静守法,则将来二阿哥亦可释其禁锢,厚加禄赐,为朕世外兄弟,此朕素志也。所以数年以来,时时遣人赉予服食之类,皆不令称御赐,不欲其行君臣之礼也”。照他说的看,确实是一个慈孝友爱的人。

第二,就是为满清入主中原辩护。曾静受吕留良影响很大,吕留良是一个道学家,讲究的是义理。认为满清代明,是不合天道的,要“严华夷之防”,就是说,那满清跟我大中华不是一个种,不服孔夫子的教化,虽然现在他们得了天下,本性是不会改变的,号召人们要夺回属于孔夫子的天下。曾静就说过,春秋时应该是孔子做皇帝,战国时应该孟子做皇帝,秦汉后应该朱子做皇帝,不管谁做皇帝也轮不到一个化外蛮族做皇帝,这是奇耻大辱。那么满清入主中国到底算不算正统呢?雍正在他的这本著作中也进行了说明。他在按语里首先说“自古帝王之有天下,莫不由怀保万民,恩如四海,膺上天之眷命,协亿兆之欢心,用能统一寰区,垂庥奕世。盖生民之道,惟有德者可为天下君。此天下一家,万物一体,自古迄今,万世不易之常经。非寻常之类聚群分,乡曲疆域之私衷浅见所可妄为同异者也。”就是说,天下有德者居之,我大清既然能得到天下,说明我大清的德行胜过明朝,怎么能够以地理种族来分个彼此你我呢?对于华夷之防,雍正说“本朝之为满洲,犹中国之有籍贯。舜为东夷之人,文王为西夷之人,曾何损于圣德乎?”我大清本来就是中华的,就连你们口口声声称赞的舜、周文王,一个是东夷人,一个是西夷人,他们可以为圣,我大清当然也可以。对于颠覆明朝的罪名,雍正的答辩却有点意思,他说“明继元而有天下,明太祖即元之子民也。以纲常伦纪言之,岂能逃篡窃之罪?至于我朝之于明,则邻国耳。且明之天下丧于流贼之手……莫不庆幸我朝统一万方,削平群寇,出薄海内外之人于汤火之中,而登之衽席之上。是我朝之有造于中国者大矣,至矣!”就是说,说道大逆不道,明朝颠覆元朝才是大逆不道,因为朱元璋本来就是元朝的子民,而我大清和明朝的关系,是邻国的关系,属于国与国的关系,怎么能说是大逆不道呢?况且明末时,盗贼泛滥,最后李自成打进北京,崇祯帝吊死在景山上,这怎么能怪我大清呢?非但不能怪罪我大清,你们还得感谢我们荡清贼寇,把你们救出水深火热之中呢。雍正在华夷这个问题上,一会儿说满清本来就属于中华,一会儿又说和明朝是国际关系,立论不怎么稳固。不过作为最大的国家领导人著作,也没有谁敢说什么。

雍正不但让全国知识分子都学习他的著作,还成立观风俗使衙门,让曾静还张熙到湖南的观风俗使衙门效力,开报告会,进行宣讲活动。这个曾静也是个乖巧人,宣讲起皇帝的仁德来是不遗余力。

这样,闹得沸沸扬扬的吕留良案就算是完结了。明末清初的那帮遗老遗少,在康熙朝还能发发牢骚表达不满,到了雍正朝,什么也不敢说了。谈义理的道学先生吕留良被戮尸,可见这样的学问是一条危险的途径,大谈义理的宋学,在清朝终于衰亡了,代之而起的是“莫谈国事”的考据之学。虽然考据出了许多前人的谬误,但终归没有什么创新,大清朝的学术文化,终于死气沉沉下去了。

雍正的思想整风,自认为统一了认识,加强了各级领导干部和人民群众对于清朝历史和现实地位的信心,重塑了满清的制度优势。他的个人权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,满以为大清的盛世会一直持续下去。到了他的儿子,号称“十全老人”的乾隆时候,所谓的盛世已经变得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了。

再看看雍正的著作《大义觉迷录》的命运。乾隆上台后,立刻宣布此书为禁书,把老爹的大作收缴上来一把火烧掉了事。还有那个宣讲团积极分子曾静,也被乾隆抓了起来砍了头。事情何以至此呢?皇帝家里的事情,还真是不好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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